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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十九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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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放開他!”

病床上的周雨亭突然大喊一聲。所有人都為之一驚。周雨亭從昏迷中睜開眼睛,猛地坐起身,像個睡驚了的人,飛快地四下看看,目光中充滿恐懼,要下床,趕忙被呂青和護士們按住。

“放開我!讓我去!”她掙紮著,雙手亂抓,呼吸短促,淚水像決堤一樣洶湧。呂青極力安慰著她。她緊攥著呂青的手,說著些詞不達意的話:“起來……讓我去……你放了我哥……你為什麽……混蛋……我去救他……馮泰,求求你……”她的聲音越來越小,終於,她松開手,長長地喘了口氣,目光渙散,昏厥過去。可片刻之後她又重新醒過來,奮力掙紮,哭喊不止……

兩根繩索從204醫院的樓頂垂了下來。

莘江市公安局特警隊的兩名最有經驗的隊員擔任了這次滑降任務。他們從樓頂縱身躍下,身輕如飛,轉眼間就停在了半空中,正好是十六樓。

他們小心地從兩側靠近七號病房的窗戶,可發現情況並不樂觀。窗簾很厚,把裏面遮得嚴嚴實實,無法窺探到一點兒情況,也無法判斷劫匪的具體位置。在這樣的情況下貿然進入是很危險的。他們被告知今晚的劫匪狡猾而兇狠,如果強行破窗而入卻不能在第一時間擊斃他,會對人質的安全產生巨大威脅。

他們決定采用第二套方案。

周雨樓和馮泰誰也不知道窗外正懸著兩個人。此刻他們的神經都浸泡在白小溪和趙鐸的血液裏,甚至忽視了這裏是劍拔弩張的劫持現場。

周雨樓滿臉痛苦,馮泰震驚無語。

“命運可真有意思,”過了一會兒,馮泰說,“一個是寵兒,一個是癟三,本來完全不同,卻偏偏做了相同的事情,我們都殺了人。”

“不!”周雨樓打斷他,“我和你不一樣,我從來沒有主動把刀架在誰脖子上,我是被逼的!白小溪的死純屬一個意外。而她男朋友,那家夥瘋了,拼命地掐我,用刀刺我!我覺得快要死了,不能呼吸。他眼睛通紅,像頭野獸一樣!我告訴我自己不能看著那張臉死去,於是我拼命地去奪刀……拼命地奪……終於握在了手裏!我……”

突然,周雨樓停下來,愕然地看著馮泰。

半晌,周雨樓低聲說:“你敲詐我!”

馮泰無語回望他。

“是你嗎?”周雨樓問他,“敲詐我的人是不是你?”

“我不懂你說什麽,有人敲詐你嗎?”

“別裝糊塗!不是你嗎?三十萬、三天、那些短信、把手機放在我家裏……是你幹的吧?”

馮泰看著周雨樓,臉上的表情在微妙變化。終於,慢慢從驚訝變成了得意的笑。

“呵……看來周雨樓遇到大麻煩了!如果敲詐你的人是我,那你的悲劇就在今晚結束了。我也非常希望是那樣,但是,可惜我幫不了你。那個人不是我,所以周雨樓你的悲劇看來還得繼續下去……”

電話響了,鈴聲打斷了馮泰。是魏兆國留下的手機,馮泰接起來。

“馮主任,你和周老師談完了嗎?”魏兆國問他。

“完了。”他說。

“現在能出來嗎?”

“能。”他很堅決。

“用不用我進去接你?”

“不用,我自己走出去。”

七號病房的窗戶上粘著一個吸盤,緊挨著窗栓。特警隊員正用他們手裏的小工具繞著吸盤在玻璃上劃一個圈。窗戶上很快就會出現一個缺口,然後窗戶會被悄悄地打開。

他們做得悄無聲息,裏面的人聽不到一點兒動靜。

馮泰掛斷魏兆國的電話,拿起槍,對周雨樓說:“我出去了,謝謝你把真相告訴我,這回我們兩個之間終於再沒任何秘密了。不管敲詐你的那個人是誰,我都希望你擺平他,我也真心希望你永遠都沒事。這個家已經有一個殺人兇手了,不能再出一個。為了雨亭,你好自為之吧。”說完,他向房門走過去。走到門邊時,周雨樓叫住了他。

“等等。”

馮泰站住,周雨樓問他:“既然你早就知道,你為什麽沒告發我?”

馮泰沒回頭,看著房門說:“我不是沒想過,我掙紮了很久,最後我告訴自己不能那麽做。我可以不擇手段地打敗周雨樓,但是我不能讓雨亭失去她唯一的哥哥。”他頓了頓,聲音很是淒涼,“周雨樓,你不會了解像我這種人。其實我很可憐,老天給我的好東西不多,我必須加倍珍惜。為了達到目的我可以連人都不做,但為了雨亭,即便是一顆釘在我心上的釘子,我得給她留著……”

“馮泰!”

這聲音來得實在突然,馮泰和周雨樓都不禁一抖!那是從門外傳來的聲音,周雨亭終於掙脫眾人,跑出了急救室。走廊上傳來她撕心裂肺的喊聲:“你出來!你放了我哥!馮泰!”接著是號啕的哭聲,轉瞬之間,那哭聲就在眼前了。

“梆梆梆……”病房的門被她震耳欲聾地敲響。他們都聽見警察在阻攔她,但誰都攔不住一個抵死相爭的女人。

“哥!你在裏面嗎?馮泰……你出來!馮泰……我恨死你了……”

窗戶上的缺口打開了,特警隊員輕輕撥開窗栓,拉開窗戶,撩動窗簾。

周雨樓看見馮泰的背影在顫抖,他把放在門鎖上的手拿了下來,轉過臉,朝他笑笑。

“告訴雨亭吧,打掉那個孩子。”馮泰說。

周雨樓完全沒意識到那是馮泰說的最後一句話。當他看見馮泰擡起槍對準太陽穴時,他沖了過去!同時沖過去的還有特警隊員……“住手!”特警從窗臺上高高躍起,撲向門邊,可是他們的動作再快也不及一顆出膛的子彈……“撲通”一聲,馮泰倒在地上。鮮血呼嘯著躥出彈孔,在他身旁迅速地堆積,攤開。

在生命飄走的一刻他圓睜雙眼,和門板後面的妻子深深對視……

馮泰一生中一共開過兩槍,第一槍和周雨樓擦身而過,第二槍射穿了自己的腦袋。從他體內迸出的鮮血濺在周雨樓的臉上,仿佛是送給對手的最後紀念。

周雨樓是在第二天的中午得知那個手機上安有竊聽器的,他當時嚇得差點兒從病床上滾下來。

但運氣在最關鍵的時候拉了他一把。

魏兆國告訴他,當馮泰說到“讓周雨樓的光環像肥皂泡那麽破滅”時,信號開始時斷時續,從“薛戈吸毒”開始長時間沒有聲音,只偶爾蹦出一句半句話。唯一連貫一些的是周雨樓的“來……這多省事……打死我……開槍……”。魏兆國說那番話讓他好不緊張。竊聽器中傳出的最後一句話是“別讓我看見周雨亭下半輩子在世界上受罪”,再往下就什麽聲音都沒有了。至於到底是傳聲器出了故障,還是信號發射接收方面的問題,魏兆國說技術科的“廢物們”現在也沒給出個明確的說法。

天哪!周雨樓一身冷汗!

不管是哪個環節的毛病,他都想把那個毛病供起來!它來得那麽及時,再晚一會兒,馮泰的那句“白小溪怎麽死的”就會傳進警察的耳朵!那句話昨天晚上曾周而覆始地回響在周雨樓的夢中。

當然,魏兆國也問了周雨樓,在竊聽器失靈的那麽長時間裏他們還說了些什麽。周雨樓支吾著回答說,他也記得不太清楚了,當時兩個人的情緒都很激動,不外乎是些譴責和懺悔的話。

周雨樓又在醫院住了兩周,出院時傷口基本上沒有大礙了。蔣丹問他出院後的第一件事想幹什麽,他說,去看雨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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